皇上亲封的媛则公主远嫁东穆之期已届,出嫁之日,皇后派出了数名宫中女官前来为桂菡梳妆侍嫁,皇上更另赐了黄金万两作为对桂府的赏赐,桂府内一派华贵而喜庆的景象。
桂菡早早便换上了赤金丝绣孔雀缨络嫁衣,鲜艳的牡丹红映得她肤白如雪,容神黯淡。
司服女官精心为她梳就的花髻上以并蒂莲花作点缀,两侧垂下白玉珠子流苏,拇指大的明珠于鬓旁耀目生辉。
整妆完毕后,桂菡双手拢在百合花暗纹广袖中,在众女官的陪伴下款款步出东居闺房。
长长裙袂曳地三尺,边缘镶金色米珠,以致行走难以自如,唯觉步履沉重。
送嫁仪仗已候于桂府之外。
她举目望去,红幡迎风而舞,心头竟是悲怆莫名。
脚下又再迟疑,思绪似已被往昔的记忆纠缠不可自拔。
那一天,她没有就此离去,而是默默地留在他身边,不声不响地与他一同面对亲人遭遇意外后的惊惶与担忧。
他告诉她,他的名字叫同睿,他没有追问她的身份,也许是他不在乎她是谁,只需要她是她。
天气变化无常,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,下一瞬便又乌云密布起来。
这个季节的雨,总是突如其来。
他用手撑着披风为她挡雨,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然遍身水湿,他的笑容明朗温暖,柔声对她说:“此刻为你遮风挡雨,实属同睿三生有幸。”
语毕,他俊脸泛红,竟有一丝腼腆。
她羞赧微笑,垂首不语,却又将披风拉过,为他多遮蔽多一分。
大雨滂沱,阻挡了她离去的路,也留下了她总不舍告别的心思。
与他风雨共度,竟不觉秋寒袭人,只因他星眸犹似一汪温水,可将她的牵念溺沉其中,忘却几许愁怀。
他们一行人确定没有尾随而来的危机后,便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移至了山林间的庄园里去。
弘帝同昕的伤势经过施针后已稍有好转,但仍时有反复。
同睿及一众随侍轮番照料,尤为悉心。
同昕大多数时候处于半梦半醒之间,桂菡看同睿面上忧色不褪,便上前取过巾帕,为同昕拭去额上冷汗,除此以外,她再不知还可怎样做,方能为同睿分担一点烦扰。
同昕总为剧痛所折磨,脑间昏昏沉沉,欲睡还醒,意识迷糊间,眼前似有一抹婉丽倩影,袅袅娜娜,眉目含忧。
她手上轻柔,一下接一下,为自己拭去扰心薄汗。
她的绣蔷薇窄袖中有清淡的桂花香息,丝缕若有似无,悄无声息地溜进他的鼻端。
恍若是纾解他不适的良药,教他于顷刻间忘却痛楚。
总想要将这抹可心的的温柔紧掬于掌中,却总是使不起半分力气去捉紧,仿佛眼前意识到的一幕,不过是迷梦中的一隅。
她何其大意,从来没有注意到,那双在迷蒙中充满期盼的眼睛。
若山来到她身边,轻声道:“小姐,让我来罢。”
接过了她手中的巾帕,微微地迟疑了一下,方把帕子浸于热水中片刻,细细拧干后,复再将热乎乎的巾帕敷在同昕额上。
“到底是你细心。”
桂菡微笑道,转首与同睿相视会心一笑。
若山脸上渐渐泛起一抹妩媚的嫣红,并非全因小姐的言语,而是同昕骤然抬起了手,一下握住了她的。
他温热的掌心,暖暖地覆着若山的手背,那样紧贴,那样不容推拒。
若山的动作僵在了半空,整个儿惊呆得再不能动弹。
终还是如己所愿,执子之手。
他攥紧了她的手,放在自己的心胸前,唇边蕴着一缕满足的浅笑,心绪渐平,最终沉沉睡去,美梦如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