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意见不重要。
因为妈妈同意了。
她觉得我已经成了这样,这是我唯一能为我未来丈夫做的事。
尽管我早就提出了分手。
冯骥川喜出望外,将人带了进来。
病房内打起拍照用的大灯。
冯骥川在他的领导和所有媒体面前表演了什么叫亲力亲为。
他从未辅助过我上厕所。
可今天却榨了一大杯西瓜汁。
丝毫不顾我喝完会腹泻端给我喝下。
又和摄像头等了我两个小时,终于拍到了他不怕脏不怕累为我倒端屎端尿的样子。
他要表演感激,要表演心痛,要表演不离不弃。
所以他撒谎我伤口红肿痛,提前请来医生为我拆开伤口换药。
在伤口拆开那一刻。
组织液渗出的腥味蔓延至整个房间。
冯骥川立刻垮了脸色,冲进卫生间大吐特吐。
所有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。
妈妈也看到了这一幕。
她尤为沉默。
[妈妈,你现在还认为我应该和冯骥川结婚吗?
]我这样问。
可妈妈还是不说话。
尽管她眼中的悲哀不比我少。
妈妈沉默片刻后,拿起一包卫生纸走向卫生间递给冯骥川。
我听见卫生间传来妈妈对冯骥川的嘘寒问暖。
过了许久她重新才走出来。
再看我时竟含着泪。
[妈老了。
][你已经成了这个样子,下半辈子总要有个依靠。]冯骥川很快便从卫生间出来。
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调整好了状态。
成功让媒体拍到了我伤口的狰狞和心疼的他。
连他的领导也被众人起哄,在我的断腿前合影。
最后,他掏出了一枚新的婚戒。
[小丽,我们结婚。
]随着他缓缓下跪。
周围的人就像被提前设定好了格式,得到信号终于启动。
所有人都忘了刚才的尴尬与龃龉。
彩带鲜花不知从哪被被变出。
有人欢呼有人感动到流泪。
[答应他!
答应他!
]连妈妈都握上了冯骥川的手。
[小冯,我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。
][妈,我会对小丽好的。
]他们那边执手相看泪眼,一片和谐。
我只觉得荒谬。
什么时候我的婚姻连我的回答都不需要了?
[我不同意。
]我在说话。
他们又只顾高兴,没有人听。
所以我再次出声。
[我不和他结婚!
][都这时候了,别闹脾气。
]妈妈转头安抚地拍了拍我。
转身时。
他们连领证的日子,和婚礼举办的时间都商量完毕。
还要反问我。
[这不是你自己的愿望吗?
]是了。
若不是这事发生。
我本来就已经和冯骥川谈婚论嫁。
但是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,他们凭什么觉得我还能若无其事地粉饰太平?
我又重重强调了几遍见他们还是没人理我。
便将手背上的液体拔下来恶狠狠掼在地上。
鲜血四溅。
这一次。
他们终于转过头正视我的诉求。
[我说了我不结婚!][小丽。]妈妈慌忙按响呼叫铃。
他们摁住我的针眼,又给我上了约束带。
妈妈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她用当年劝幼年的我苦练基本功时的那种语气。
温柔且强硬地道。
[你不早点结婚生孩子还能干什么呢?][这是你未来人生唯一的出路。]冯骥川也凑了过来从上方俯视我。
我喜欢他的眼睛。
当他注视一个人时,仿佛天地之间都只剩下唯一。
现在我却明白,他连呕吐时看马桶都这么深情。
这一次。
他还是用这种与看任何能帮助他的东西并无二别的温柔眼神看向我。
[我发誓会照顾你一辈子。
][有这么多人见证,我绝对不会食言。
]妈妈也是这么想的。
[嗤。
]我听见自己在轻笑。
[那陈楠呢?
][娶了我,你不能再见她。
]冯骥川笑意骤然僵硬。
但刚刚有多少人祝福现在就有多少人逼视他。
让他不上不下也不能蒙混过关。
所以他吞吞吐吐道,[小丽……我、我答应你如果……][够了!
]不能遵守的承诺不必宣之于口。
冯骥川大喜过望,拿着戒指就要套在我被约束带捆好的手指上。
我不能挣扎,被动接受。
恍惚中看着他的动作突然福至心灵。
很想再问他一次。
[另一辆车里到底是谁?
]冯骥川愕然。
手下不自觉用力掐疼了我的手指。
[对不起对不起。
]他反应过来后慌忙道歉套好戒指。
我静静看着他。
他慢慢垂下头,只留给我一个颅顶。
[是……不认识的人。
][我发誓。
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