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
在登上布达拉宫的过程中,林早月不止一次地想过,见到傅屹城,她会有怎样的反应。
难过?悲伤?生气?怨怼?
……
可唯独没有想过,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,她竟然超乎寻常的冷静。
她甚至站在那里,将傅屹城从头到尾地逡巡了一遍。
清晨的薄暮笼罩着他。
他和林早月记忆之中的那个傅屹声,已然大相径庭。
他瘦了很多。
本就凌厉的棱角此刻更显刻薄,那双深邃的瞳孔只剩下阴沉之色。
此刻,林早月终于理解了陈橙菲那句“人不人鬼不鬼”是什么意思……
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和布满红血丝的眼眶,真的和鬼没什么区别了。
林早月皱着眉头,将顾一声护在了身后,她低声质问:
“你要干什么?”
傅屹声笑起来甚至有些凄凉:
“林早月,我说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,为什么走得那么干脆,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我,原来……”
“是早就找好了下家!”
林早月胸口霎时涌上一股怒火。
她难以置信:
“你说什么?”
傅屹声对上林早月的视线,冷漠中有受伤一闪而过,他顿觉一阵心虚,却硬着头皮不肯服输。
他找了她半年,几乎成为一个疯子,见到第一面就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如此亲昵,他怎么可能容忍得了?
“他是谁?”傅屹声深吸一口气,指着顾一声的鼻子质问道,“你告诉我,这个男人是谁!”
他气得满脸通红,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。
林早月看他这样,反倒笑了。
她低嗤道:“他是谁,跟你有什么关系吗?”
“怎么可能没有关系?”傅屹声咬牙切齿道,“林早月,你别忘了,我们俩还没离婚!”
林早月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她和傅屹声根本就没办离婚手续。
只因那时主治医生告诉她,哪怕是参加实验,成功的几率也十分渺茫。
她想,反正都是要死的,离婚或者不离婚,都不重要。
只要他找不到她了,就好。
谁能想到,她居然成功了……
林早月的眉头轻轻皱起来。
傅屹声抿着唇,往前一步,直到此刻才恢复丝毫理智。
他的眉头比她拢得更紧更深,一把握住林早月的胳膊:“月亮,跟我回去……不管这半年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,我都可以不介意……”
林早月却缩回了手,声音轻轻的:“这事儿,是我欠妥了。”
“傅屹城,那我现在郑重地通知你。”
“我们离婚。”
21
听到这四个字的傅屹声犹如当头棒喝,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。
这半年,他一直靠着两人那本薄薄的结婚证支撑着自己——
他不停地想,月亮虽然发现了一切,但她仍然心软,连一句离婚都没提过。
她受伤了,只要他找到她,好好帮她舔舐伤口,她就一定会原谅自己。
那本结婚证,是最后的底线,也是傅屹声最后的勇气。
可眼下,当着他的面,林早月亲手撕碎了傅屹声的所有勇气,他浑身发麻,瞬间溃不成军。
所有的怒气都在顷刻荡然无存。
他扯住林早月的衣角,几乎哀求般开口问:“月亮,我们何必走到离婚这一步?”
林早月难掩嫌弃:
“这个婚,早在半年多以前我就该离了,拖了这么久,已经是场罪过了。”
“但也并非是我想拖,是那时身体条件不允许,这才……”
“既然现在我有力气了,干脆什么时候就直接去把手续办了吧。”
她试图推开傅屹城。
可傅屹城的手却像铁铸一般牢牢焊死在她的胳膊上,她甚至察觉到一丝微微的疼痛感。
林早月想,她的手腕多半是被傅屹城给捏青了。
“放开!”
她挣扎着,却到底抵不过傅屹城的力气。
傅屹城执着地看着她,双眼写满倔强。
林早月只好把求救的眼神落到一旁的顾一声身上——他非常有分寸,从头到尾,没有林早月的允许,都没有开口插过一句嘴。
眼下他仍然十分有分寸的冲了出来,捏住了傅屹城的手腕。
“没听到早月说让你放开吗?”他冷着脸,神色看上去有些唬人。
傅屹城却笑了:“你算个什么东西?”
顾一声轻嗤一声:“至少在早月这里,我比你更够看。”
短短一句,瞬间拿了傅屹城的七寸,他脸色苍白几分,却更加用力地抓紧林早月:“月亮,跟我回家——”
林早月却只觉手腕一阵剧痛,难免倒吸一口冷气,下意识地想抽回手。
奈何傅屹城仍不肯松手。
顾一声再不退步,直接一勾拳砸在了傅屹城的脸上。
报了刚才那一拳之仇。
两人打得上头,双眼猩红,恨不能把对方砸进地里。
最后,竟是顾一声略胜一筹,他将傅屹城压在地上,手掌按住他的胳膊,狠厉开口:
“姓傅的,你算个男人么?”
“为了达到你的目的,连她的手被你捏痛了,你都不管不顾。”
“明知道她大病初愈,见面第一句话却是觉得她背叛了你。”
“你爱的,到底是她,还是你自己?”
掷地有声,声声入耳,傅屹城当即失去了所有的力气,瘫软在地,再难动弹。
顾一声最后又给了他一拳,这才起身领着林早月离开。
她的手腕处,果然多了一道浅浅的青痕。
顾一声叹息问道:“没事吧?”
林早月笑了笑,下意识将手藏到后背:“没事。”
两人并肩同行,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。
傅屹城却只能看着,内心如火烤般炽热交战,痛苦万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