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.
大晋立国百年,皇室的子嗣并不算丰,太子妃生下的龙凤胎是皇室里第一对双生子,尤其太子妃剖腹取子后还能存活,这一吉兆让皇上深以为这是天佑国祚,代表着大晋龙气正盛。
龙心大悦下,皇上不仅一改不给孙辈取名的传统,赐下「泰」字给了皇孙,更督促内务府以最高的规格在宫里办了这场满月酒。
一派歌舞升平下,一手抱着一个软的像刚蒸出来的白面包子的婴儿,听着她们两个无意识的「咿咿吖吖」,端坐在宝座上的皇上如寻常人家的爷爷般笑得合不拢嘴,衬得一旁贵妃的笑脸更加僵硬了。
「苍南县主此次助太子妃平安诞下皇孙,于社稷有功,当赏!」
皇上的心情相当不错,大手一挥就要论功行赏,我第一个被拎出来了:「苍南县主你自己说说,想要什么赏赐?」
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,有羡慕的,有嫉妒的,还夹杂着几道愤恨的,不屑的,其中以吴毅升幽暗不明的眼神最为复杂。
我稳稳地走到场中跪下:「谢陛下隆恩,臣女是大夫,救死扶伤本是应尽之义,更何况太子妃能平安诞下皇孙主要是因为皇族血脉有龙气庇佑,臣女不敢居功,也不要任何赏赐。」
为取得真正的公义,跪一跪,说些奉承话又算得了什么呢。
果然,皇上被我一席话说的心花怒放,众臣子立刻弯腰拱手高呼「皇上圣明,吾皇万岁万万岁」,喜庆祥和的气氛到达了顶点。
瞅准时机,我再次开口:「臣女只求陛下彻查御史吴毅升鼓动三皇子与狄国勾结,贪污平南军军费,陷害平南侯薛戈一事,还臣未婚夫薛戈一个公道!」
全场一片哗然!
谁都没料到我会当场发难,三皇子和吴毅升立马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。
脸色铁青的三皇子紧抿双唇,神情慌乱窘迫的吴毅升连滚带爬跑到场中间跪下喊冤:「陛下,臣冤枉!」
「臣与这个女人曾有婚姻在身,但她终日混迹市井之中,粗鲁不堪,还不准臣侍奉母亲,实在不堪为妻,臣不得已只能与她退婚。」
吴毅升指着我痛骂:「哪知这个疯女人嫁人不成就怀恨在心,不惜污蔑臣与三皇子,一心置臣于死地!」
端坐在上的贵妃抬手轻抚了下鬓角,笑的雍容华贵:「哎,女人啊天生心眼小,因爱生恨可太正常不过了,但咱们女人再能耐也要安分守己,朝廷的事可不是咱们能插手的。」
说完她一个眼风扫过去,几个低份位的妃嫔率先娇笑着出声附和:「臣妾们脑瓜子小,只装得下吃吃喝喝,综错复杂的朝堂大事,哪怕想一想,脑瓜子都嗡嗡的。」
「可不是嘛,也没见个证据,张嘴就是勾结敌国、贪污陷害这样掉脑袋的大事,臣妾听一耳朵都心惊胆战。」
明明是伸冤,到了她们嘴里却成了我因爱生恨,甚至引申到我身为女子却不安守本分。
示意奶嬷嬷抱走孩子后,皇上也收了笑容,目光沉沉的审视着我,上位者不可撼动的威严如石板重重朝孤零零跪着的我压了过来。
太子妃见状起身跪在了我身边:「父皇容禀,岑大夫虽为女子却是医者仁心,在苍南做疡医时跟着薛将军出生入死上战场,平南军因为有她,伤亡率比之前下降了一倍还有余。」
「此次岑大夫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救了儿臣一命,尤其是她守在儿臣身边寸步不离的这一个月相处下来,儿臣深感岑大夫品格贵重,绝不是因一己之私就栽赃陷害之人。」
贵妃眉头竖起,厉声呵斥她:「太子妃,你这是要干政吗?还是你们夫妻嫌我儿挡了你们的路,诚心置他于死地?」
27.
太子与三皇子之争彻底被摆上了台面,气氛一下变得剑拔弩张。
大殿中的人隐隐分成了三派,中间派在左右张望,太子党和三皇子党则是相互仇视,对望的眼神里火星四射。
兄弟阋墙的局面恐怕是任何一个父亲都不愿意见到的,皇上扫了眼老神在在的太子,和貌似淡定实则腰背僵硬的三皇子,揉了揉眉头:「今日是皇孙的满月酒,不适宜谈论朝政,何况兹事体大,不能仅凭一人之言闹得血雨腥风,容后再议吧。」
这明显是要和稀泥了。
三皇子放松了身体,斜斜地靠在椅子上端起酒杯,悠闲自得的轻啜了一口。
吴毅升挑衅意味极浓的瞥了我一眼,俯身高呼:「陛下英明!」
还跪在场中的我似乎成了个耍猴把戏的。
身后传来几声轻笑,隐约夹杂着几句「不知天高地厚,有点功劳就飘飘然」「闲着没事不如绣绣花逛逛园子,外面的事还非得插一腿」「自讨没趣」。
吴毅升一挑眉,故作大方道:「虽然苍南县主听信谣言,对臣多有不满,但臣微末时曾受了她几年的恩惠,还曾一个屋檐下住了多年,臣并不记恨她,故臣斗胆求陛下宽恕她这次的莽撞,不要责罚她。」
他的话引得众人联想翩翩,殿里的许多男人看我的眼神都轻佻了。
还未到终点,就要吹响胜利的号角,未免也太可笑了。
我朝他嘲讽地弯了弯嘴角,他有些懵,没等他回过神来,我提高了声线,朗声道:「臣女不是诬告,臣女有证据!」
吴毅升倒也不慌,笑眯眯地看着我:「哦,那证据何在?」
苍南一直没有消息传来,朝廷派了几次御医过去,得到的消息都是薛戈仍旧昏迷,而且很大可能醒不过来了,皇上已多次单独召见兵部尚书,准备委派人员去接管平南军了。
薛戈醒不了,皇上不想加剧太子与三皇子之间争斗的情况下,不论我拿出任何证据,吴毅升大可推到死无对证上。
但他得意的笑容还未持续几秒,一道另他熟悉到惊愕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:「证据在臣妾这。」
潘明明离席,捧着一叠账册书信来到了场中。
吴毅升慌了,伸手去拉扯潘明明:「胡闹什么!你是得了失心疯吗?」
他想不通为何身为他妻子,与他同坐一条船的潘明明会选择背刺他,反而投靠了一直与她不对付的情敌。
男人啊,总以为女人会为了他们那点爱而争斗,从而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。
但他们却忘了,母狮子只有为保护自己的孩子才会奋不顾身的去战斗。
所以在潘明明亲眼看见吴毅升贬妻为妾的决心,加上我将吴毅升才是出卖她父亲的背后之人的证据交给她后,为了保护自己儿子的利益,潘明明自然知道该怎么选了。
潘明明躲开他的手,绕到我身边跪下:「臣妾这不仅有吴毅升和三皇子勾结狄人,陷害平南侯意欲夺取平南军军权的证据,更有他们两年前就在昌州囚禁良民私采铁矿的账册。」
账册被小太监捧走了,吴毅升如煮熟的面条瘫软在地,嘴里不住地呢喃:「最毒妇人心,古人诚不欺我啊!」
「谁能毒过你?」
潘明明凉薄地一笑:「状元三年一个,算不上什么稀罕物,你一个家无恒田的穷小子,没有我父亲大力扶持,能顺利的入翰林做清贵御史吗?」
「为了向三皇子投诚,你眼都不眨的出卖了我父亲,踩着我全家上下百来号人的血泪上位了就嫌弃我对你毫无用处,还要贬妻为妾,让我两个儿子一辈子顶着庶子的名头抬不起头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