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女友创业失败最难的那一年,我甩了她。
后来她东山再起,身价过亿,直播悬赏一百万,就为了打听我的下落。
悬赏直播上,有人问:“这位沈先生一定是时总很重要的人吧?”
时槿眼神轻蔑:“我不过是想看看,像他那种只知道钱的男人,看到现在的我后悔的样子。”
百万悬赏,轰动全网,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疯狂寻找我的下落。
热搜上全是有关我和时槿的词条。评论区里对我的骂声一片。
直到我最好的兄弟陆绪找到时槿。
他告诉她:“和你分开后,清言过得很不好。”
时槿冷笑一声:“我就知道。”
然而下一秒,陆绪的话,让时槿瞬间愣在当场:“这是清言生前我给他拍的视频,他不让我给你看,可我替他不值,凭什么他死了,还要被你这么侮辱!”
在我死去的第三年,我和时槿的名字爬上了热搜。
首先是天宇集团的大老板时槿直播悬赏一百万,寻找负心薄幸前男友的下落。
紧接着,一个营销号扒出了我曾注册的小号,小号上最新一条内容就是——
“游戏代练,什么都会,给钱就行。”
这张微博内容的截图一发出来,立即引起无数网友的围观和嗤笑——
“凌晨三点还在打广告代练游戏,看来这位前男友实在穷到不能再穷了!”
“活该!早干什么去了?他要是不背叛时总,现在早就成了身家过亿的小白脸了,何必低声下气赚这种辛苦钱?只能说天道好轮回,有些人啊,给他发财的机会都抓不住!”
而在另一边,时槿还在直播。
她穿着干练的西服,精致的妆容配合全身昂贵的珠宝显得霸气十足。
有好事的网友将我小号上的内容私聊给她,她扯开冰冷的红唇呵了一声——
“看到他过得这么不好,那我就放心了。”
直播间里的网友更是把‘哈哈哈’的笑声刷满了屏幕。
因为小号是在五年前注册的,里面的内容大都是我跟时槿分手后的博文。
我晒过自己在大冬天的,啃半颗烤红薯幸福到爆炸的图片。
也发过自己住在不足十平米潮湿发霉的出租屋里吃泡面的悲惨画面。
双方对比,效果明显,那些网友更加来了劲头,抢破头要扒出我最近的现状。
“都这么久没更新内容了,这男的还活着吗?”
“穷到这种地步,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,可能死了也算是解脱吧。”
他们说的没错,我确实已经死了,死在跟时槿分手的第三年。
死在我最爱时槿的那一年。
2
直播间里出现了状况。
有自称是我亲友的人要求跟时槿连麦,还说要为我正名。
看到这种状况,网友们笑得更加肆意:“就这渣男还有朋友呢?渣男的朋友能是什么好东西?一丘之貉罢了!还想给渣男洗白?这不是来自取其辱的吗?”
“那男的自己怎么不来?一看就是没担当的心机婊!”
跟时槿连麦对线的人,是我的好兄弟陆绪。
他进入直播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跟你分开之后,清言过得很不好。”
时槿露出讥讽的神情:“我就知道。”
她摘掉了耳麦,又漫不经心地说了句:“算了,不播了,跟他们这种人没什么好聊的。”
“也确实不是一个圈子的了。”
但陆绪急了,在直播间里喊了起来:“我这里有一段视频,原本清言不让我给你看的……”
“可我实在忍不了了,凭什么他死了,还要被你这么侮辱!”
3
陆绪发出来的,是他之前给我拍的纪录片《告别人间》
他是电视台的编导,有一期节目是跟踪拍摄绝症病人在最后时刻的悲喜百态。
我的这段节目并没有放出来,因此,视频也没有任何的打码和剪辑。
画面黑屏闪过的时间和地点是——
2020年3月05日,A市肿瘤医院病房。
我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,高挺的身材已经瘦的皮包骨头。
镜头有些晃动,我对着陆绪问:“调好了吗?让我想想看,该怎么开场比较好。”
陆绪苦涩黯然的声音传来:“那就从你最舍不得、最放心不下的人或者事开始说起吧。”
我在病床上盘腿坐起来,露出虚弱的笑容——
“我最舍不得、最放心不下的人,当然就是我的女朋友啦!”
“不对,现在不能叫她女朋友,而是前女友了,毕竟我们已经分手了。”
陆绪吸了吸鼻子,又艰涩问了句:“既然舍不得,真不后悔分手?”
我沉默下来,冲着他笑了笑:“以前我一直觉得电视上那种知道自己得了癌症,就作妖伤害逼亲友离开的人挺蠢的,可能上天想要惩罚我这种自负的想法,所以让我也经历一次。”
“现在我明白了,也得到教训了……”
因为眼皮沉重且酸涩,我吸了吸鼻子,故意看向了窗户外面。
“你看,今天的天气这么好,如果没有我,她可以一边晒着太阳,一边喝着奶茶,听她喜欢的歌,看她喜欢的花,去感受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,可能……”
“还会忘记我,去邂逅一个真正能让她得到幸福的男人。”
我最后转向了陆绪,垂下头,声音也低了下来——
“病痛和死亡,对患者和家属来说,是漫长的痛苦和割舍。”
“真正喜欢一个人,又怎么舍得让她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?”
举着摄像机的陆绪手一颤,差点摔了。
他再也忍不住,嘴一撇,险些就哭了:“如果让你最后留下一段心里话,你想对谁说?”
我一阵沉默,良久,才抬起头回答:“那就给她以后的男朋友或者老公留几句话吧!”
“她是个好女孩,请一定要珍惜她。”
“她爱吃甜食,也很爱笑,她喜欢独当一面,也喜欢在你面前小鸟依人。”
“她注定会飞的很高,但别想着掌控她,要做她的翅膀,陪她一起飞翔。”
我终于落下了泪,双手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,再度勉强自己扯开笑容——
“去爱她,这是你一辈子都不需要考虑和犹豫的事。”
“就像我现在,需要花费全部的力气,才能说服自己不爱她一样……”
4
告别人间第二篇,2020年4月8日——人生若只如初见。
我穿着一样的病号服,但明显比上一个视频更瘦了些。
我和陆绪穿梭在南大计都花园小区的胡同里,这是我跟时槿最初相识的地方。
“我跟我女朋友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……”
“你一定想不到,想她那样要强的人,小时候过得很不好。”
“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,她的脸上有着鲜红的五指印,手臂和腿上全是淤青。”
“她妈妈很早就去世了,爸爸长期在外务工,留下她跟后妈相依为命。”
“打骂对她来说都是家常便饭。”
“可能怪小孩就是容易玩到一起把,我们很快成了朋友。”
“再后来,时槿的爸爸在工地出了事,她后妈就想把她卖给野男人。”
对着镜头,我指着巷子的入口说:“当时,我们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。”
“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勇敢和不后悔的事!”
我挑了挑下颌,露出得意的笑:“恐怕到现在邻居们还流传着我拐走了时家的闺女呢!”
陆绪也难得配合地扯出一个笑,又问我:“那之后呢?”
“离家出走之后的日子,是怎么过来的?”
我的笑容逐渐地凝固起来:“那段时间挺辛苦的,年龄小,做工都没人要。”
“让她有一顿没一顿地跟着我吃了很多苦。”
“后来我就一边捡废品瓶子,一边供她读书,她可聪明了,次次都能拿第一……”
因为化疗带来的疼痛,让我不适地皱了皱眉。
却还是手舞足蹈地满是自豪:“后来,她考上了大学,我就在她学校所在的城市送外卖,给人打游戏赚钱,我连我们俩结婚买房的第一笔首付款都攒下来了。”
那笔首付款曾是我无数次梦想着跟时槿未来的家。
“但是后来她创业失败,那笔钱我拿去给她还债了。”
陆绪红了眼:“为她默默做了那么多,你后悔过吗?”
我摇了摇头:“我只后悔第一次见她的时候,没有把脸洗干净一点,衣服再弄整洁一点。哈哈,你都不知道,我见她的第一面可丑了。”
我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:“不过,可能现在更丑一点,所以我才不要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。”
“本大爷要做她心底最帅最帅的男人!”
陆绪没好气地拍了我一下:“得了,别贫了。”
他上前一步抱了抱我:“会好的,你一定会好的。”
我笑了笑:“我也觉得。”
陆绪拿出一张便利贴递给我,“视频的最后,留下一个心愿吧。”
我拿着笔想了想,最后写下一句:人生若只如初见,我希望我能帅气一点。
5
告别人间第三篇,202年的6月7号,如果可以,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,跟你好好说声再见。
那天是时槿的生日,我刚因为病发被从鬼门关救回来。
陆绪把我按在病床上,冲着我吼:“你能不能理智一点,你刚做完手术,正在观察期,别胡闹了行不行!”
“就一面,最后一面,让我躲着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就好……”
“我刚才差点死了,老天爷放我活着回来,就当这一面是它赏给我的。”
“我真的好想好想她……”
陆绪看着我的眼神无奈又心疼:“如果你非得见她,行,我带你去。”
画面里的我,听到陆绪的话,忍着痛挤出一个笑来。
我一边安慰着自己,一边喘息着从轮椅上艰难站起来,给自己戴上了假发。
“万一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就不好了……”
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遍又一遍,然后转身满眼希冀地看着陆绪问:“怎么样,看着帅不帅。”
陆绪哭红了眼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帅!”
我听着他的回答笑了起来,陆绪跟着我傻笑。
笑着笑着,却莫名哭了起来。
如果可以,亲爱的,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你一面。
我要穿上我最好看的西装,把我的委屈告诉你,把我的不舍告诉你。
把我对死亡的恐惧告诉你,把我的想念告诉你。
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,但我真的真的难以自抑地在想你。
所以让我再见你一面就好。
初夏时节,明明已经很热了。
画面里我却还穿着厚重的外套,才让自己瘦骨嶙峋的身影显得没那么单薄。
我手里还拎着给时槿买的蓝莓蛋糕。
“以前我俩穷,每次她过生日的时候都舍不得买。”
“她总说她不爱吃蛋糕,我知道,她是舍不得花钱。”
“说起来挺对不起她的,这么多年没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。”
我提着蛋糕走到她的工作室下面,画面里,她搂着别的男人走了出来。
可那天,在她公司门口,我看到时槿跟另一个男人相拥在一起。
对此,我并不意外。
虽然分手了,但我依然可以通过各种途径探听到时槿的现状。
比如,在跟我分手的几个月后,时槿奋发图强,迎来了自己项目的第一个订单。
比如,她现在已经成了商业黑马,身边有着无数个追求对象。
那个男人就是其中之一。
富二代,海归党,一眼就跟时槿很般配的样子。
他会开着豪车带时槿兜风,也会送时槿送999朵巨型玫瑰花,引起所有人的惊呼艳羡。
在最新报道的八卦里,他和时槿去冰岛看极光,去阿拉斯加滑过雪。
那些对我来说,只能通过网页搜索才能了解的地方,他却能让时槿从梦想变为现实。
看到我的时候,时槿也挺意外,紧接着恢复成那副冰冷疏远的样子。
她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,讥讽着我——
“怎么?富婆不要你了?又想起我来了?”
她的目光像是针刺一般扎在我手中拎着的蛋糕上,露出讥讽的笑容——
“这种廉价的蛋糕,我已经很久不吃了。”
“你该不会穷酸到拿这种东西来挽回我吧?”
我拎着蛋糕的手倏忽一紧,向她扯出一个模糊的笑容:“只是路过而已。”
时槿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,冲着我挑起下颌:“这是我的男朋友,我很喜欢他。”
“而且,我们就要结婚了。”
她从我手上夺过蛋糕狠狠地砸在地上:“别让我再看到你,挺恶心的。”
站在后面的陆绪看不下去了,他冲了上来拽着时槿的手问:“你怎么能这么对他,你知不知道他就快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