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沈予欢裴梓隽的其他类型小说《春日与欢全文+番茄》,由网络作家“南边一木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窗外春雨淅淅沥沥,室内一片昏暗模糊。骨节分明的手扯开沈予欢的衣襟儿......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滚烫的肌肤。“不要......”她惊慌推拒,可却没有半分力气。“别怕......”迷乱中,耳边传来男人暗哑又极致温柔的声音。沈予欢豁然坐起身,大口大口的喘着气。她竟又梦到几日前那晚发生的事的了。那不堪的记忆成她的梦魇。沈予欢面色惨白一片,整个人被深深的负罪感还有浓重的厌恶感吞没。她的眼里都是惊悸和绝望,她痛苦的将自己抱成一团。多想这只是她的一场噩梦!那天她去崔氏参加春日宴,不想竟发生了这种意外。当时感觉不对,她强撑着离开了崔府。然而,当时她不敢回府,只让文脂带着她去客栈。之后,她就神志不清了。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失了清白......自从那天后...
《春日与欢全文+番茄》精彩片段
窗外春雨淅淅沥沥,室内一片昏暗模糊。
骨节分明的手扯开沈予欢的衣襟儿......一双冰凉的手抚上她滚烫的肌肤。
“不要......”她惊慌推拒,可却没有半分力气。
“别怕......”迷乱中,耳边传来男人暗哑又极致温柔的声音。
沈予欢豁然坐起身,大口大口的喘着气。
她竟又梦到几日前那晚发生的事的了。
那不堪的记忆成她的梦魇。
沈予欢面色惨白一片,整个人被深深的负罪感还有浓重的厌恶感吞没。
她的眼里都是惊悸和绝望,她痛苦的将自己抱成一团。
多想这只是她的一场噩梦!
那天她去崔氏参加春日宴,不想竟发生了这种意外。
当时感觉不对,她强撑着离开了崔府。
然而,当时她不敢回府,只让文脂带着她去客栈。
之后,她就神志不清了。
等醒来时发现自己失了清白......自从那天后,她日日惶惑不安,担心有人找上门。
沈予欢狠狠的将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。
她死也不能让人知道这个秘密,决不能毁了他的官途。
“大夫人!”
听到熟悉声音,沈予欢的身子本能地一僵,“临风?
何事......大夫人,二爷回来了,他胃有些痛。”
沈予欢听了面色一变,下意识的下地穿鞋就要往外走。
忽地,她脚步顿住。
咬了咬唇,沈予欢才哑声道:“你去请府医......”临风心下焦急,带着些哀求又道:“刚刚府医开了药,可二爷却怎么也不喝,大夫人您就辛苦一趟,去劝劝二爷吧......”临风实在是没辙了,这才来求大夫人的。
可这天下,二爷怕也只听大夫人一个人的话了。
沈予欢知道裴梓隽最是怕苦,可能幼时总喝药喝到大的缘故,很是医治了几年身子才如常人,可幼时伤了肠胃,一不留神着了凉就会引发胃疾,每每这时他便有些任性。
心腹丫头文脂一见沈予欢出来,连忙撑了伞送到她头顶。
沈予欢却对临风轻声细语嘱咐道:“你先回去照顾二爷,我去小厨房给他煮些暖胃汤,就过去。”
临风顿时大松一口气,满是感激,“谢谢大夫人。”
沈予欢提着食盒到前头裴梓隽的栖雁轩时,推门的动作顿住。
那股羞愧感再次袭上心头,令她有些踌躇。
片刻,她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走了进去。
临风正来回在院子里走动,一见沈予欢,顿时急切地迎过来,“大夫人。”
裴梓隽自小养成的习惯,到如今也不喜院子里人多。
故而,只有临风一个。
临风是沈予欢特意从外头捡回来的小乞丐之一,只为留在栖雁轩照顾裴梓隽的。
房里只有一盏烛火,昔日的那个孩童,如今已然长成了成年男子模样,他安静的躺在榻上,鸦黑的睫羽乖乖的附在眼睑下,像是栖息的蝶,将他那双狭长的瑞凤眼勾勒出一个极致优美的弧度。
可跳跃的灯火却将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晃的分外苍白。
他眉头微蹙着,整个人透着一股脆弱感,惹的沈予欢心都揪起来了。
他的眉比一般人要略长,仿佛要与鬓角连在一起似的。
沈予欢忙放下食盒,坐在榻边,搓了搓手,才轻轻抚上他的额头。
因她的碰触,裴梓隽缓缓睁开了双眼。
一下对上他的双眼,沈予欢微怔,他的双眼不同于别人,平时像墨玉染雪,又像藏了刀锋箭矢,透着冰冷的攻击力。
也只有面对自己时候,他那眼睛里才有了些温度,如碎了星辰分外璀璨明亮。
此时因身体不适,那带着些撒娇依赖般的一声,沈予欢一下心疼的破了心防,想到的都是他儿时惹人怜的模样。
“胃还痛吗?
可吃过东西?
我装了羊肉粥。”
她那关心的话语,温柔的声音如同夏风吹进耳中,裴梓隽心头生暖,眸子晦暗了瞬,“还痛......”他自小肠胃不好,她的小厨房里常年里给他煨着羊肉粥。
眼看她就要起身先去端药。
他一下捉过她的手,放在自己的腹上,“在宫里吃过了,给揉揉就好。”
小的时候,他时常胃痛,痛的严重的时候整个人缩成一团儿,通身如水洗一般。
沈予欢便成宿成宿的用手炉给他按揉肠胃。
这些年虽被她精心养的总算是大好了,可偶尔着了凉,他还是会胃痛。
沈予欢以前毫无杂念,还会絮叨着埋怨他这么大的人不懂得照顾自己,或是询问他怎么弄的。
可现在她的手被他那骨节分明的手这般按着,瞬间就心中打鼓起来,那心虚感再次卷土重来。
她的脸颊都有些烫了起来,心头发慌的她很想立即抽出手。
可沈予欢却在那一刻生生给忍住了,怕自己异常引他生疑,他有多敏锐她再清楚不过。
好在她背着光,怎么也能帮她遮掩一二吧,他应看不清她的脸色的。
沈予欢强自镇定,装作若无其事的反捉着他的手给塞进被子里,为他整理了一下被子,“揉揉能好,还要什么太医郎中?
等下喝了药,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她话虽这样说,可沈予欢还是先轻轻的帮他揉了起来。
裴梓隽不着痕迹的扫过她精巧泛红的耳尖,掠过她嫣红的唇瓣,乌眸里的侵略在悄无声息中蔓延,看到她那微颤的水眸里藏了惊惶和不安,如同受惊的鹿儿。
可他不敢轻举妄动......突然安静下来,这种无声让人不由手脚紧绷,沈予欢强自镇定,不敢去看小叔,她怕无所遁形。
她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!
就在沈予欢有些招架不住的时候,裴梓隽才缓缓吐出一字,“好......”这低哑的一声,一下揉碎了极度的静谧。
沈予欢如释重负的匆忙起身去端药。
裴梓隽的目光追着她。
沈予欢端着碗回来,也不敢与裴梓隽对视,却还是扶着他坐起身。
裴梓隽倒是乖乖配合,只是却还如少时那般,只等着她喂。
然而,她刚刚喂他喝药微微侧身时,她脖颈上那名为暧昧的痕迹一闪而过,被裴梓隽犀利的眸子给捕捉到了。
瞬间,他眸光晦涩莫测!
心中都是气闷,真不知这老夫人为何就不能安生些。
沈予欢几乎形成条件反射的一下站起身,眸底闪过一抹紧张,转脸往外看了一眼。
果然,婆母杜氏身边的梁妈妈,她昂头挺胸的正站在门口处,面色带着些不耐之色。
平时婆母很少打发人来寻自己,这一大早上来寻自己,定然有事的。
“走吧......”这些年她已经学会了去面对。
即便是刀山火海也容不得她逃避。
因为,她没有别的选择。
梁妈妈看到她出来,脸上立即挤出一缕笑,微微欠了欠身,“大夫人。”
看到她这做派,不但没让沈予欢主仆放心,反而心都跟着提了起来。
因为太过反常了!
平时梁妈妈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了一样,她那脸色耷拉得。
活似在跟她讨生活一样。
婆母杜氏是个蛮横强势又霸道的性子,自从她儿子裴怀钰的死讯传回后,沈予欢和裴梓隽两个人便成了裴家的罪人。
杜氏将儿子的死都归咎在她们身上。
咒骂沈予欢是个丧门星,又骂裴梓隽是克星,是她们害死了她的儿子。
那段日子,沈予欢和小叔都笼罩在杜氏怨毒的阴影里。
每日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的担心杜氏发疯。
裴家这宅子,是祖辈时赐下的。
占地面积极广,虽与二房和三房的人都住在一个宅子里,加上仆从,可仍旧不显拥挤。
几房各过各的,也泾渭分明,也还相安无事。
主宅外的东和西都配有跨院,跨院与主宅之间隔着一条窄小而幽深地巷道。
西跨院那边住着裴家各房的老姨娘们。
沈予欢和裴梓隽所居住的则是东跨院这边最后一所,属于裴府东跨院的最后一所院落。
而裴梓隽所居前头跨院里,居住的多是借居的外客什么的。
那些院落有单独对外的门,因沈予欢入住进来后,外客所居巷道这边的门就都被锁了。
故而这条巷道除了早起洒扫的仆从和跑腿的小子丫头,平时极为肃静。
兰熹院去往杜氏的桂香院距离不是太远。
只需经过一段巷道,在过一道角门,穿过月洞门,过个抄手游廊便到了。
沈予欢一进桂香院的花厅,就见婆母杜氏在椅子里坐着。
她的左手边坐着未出阁的小姑子裴锦瑶。
而杜氏的另一边坐着个满头珠翠的中年妇人,那妇人旁边坐着个十六七岁俏丽的少女。
正是杜氏的娘家嫂子杜夫人和她侄女杜巧薇。
她们正说着什么,杜巧薇掩着小嘴儿笑的明媚。
杜氏的眼角含着真切的笑,倒不似平时那般刻薄,反而因此多了些亲近感。
“媳妇见过母亲,见过大舅母。”
沈予欢心下闪过一抹猜疑,婆母的娘家人来了,杜氏叫她来做什么?
“你这孩子,嫁进来也这些年了,怎的还这么生分拘谨?
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的礼,外甥媳妇快过来坐下。”
杜夫人亲切的说道。
沈予欢神色不动,心里只觉这杜夫人的热情来得突兀也尴尬。
她以前见她,她可是端着长辈的架子教她如何为人儿媳的。
杜夫人丝毫不觉尴尬,她的目光在沈予欢那张白嫩的芙蓉面上看了看,隐着酸气,笑道:“外甥媳妇二十有五了吧?
这才半年不见,怎么看着更水灵了?
这不知年龄的,说是二八少女也没人怀疑,说来还是小姑会养人。”
说者无心,可沈予欢却心头一紧。
她差点怀疑杜夫人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。
沈予欢强自镇定的只谦虚的道:“大舅母谬赞了......”一旁杜氏听着自家嫂子的话,眼神落在沈予欢的瓷白的脸上。
“坐吧。”
杜氏不冷不热的接话道,“嫂子也太会夸人了。”
那眼神又阴又冷,看的沈予欢心里越发不安。
低眉顺眼坐在裴锦瑶的下首位置上,只卡了半坐。
杜巧薇看着沈予欢,那双灵活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轻视,起身对她福身一礼,“巧薇见过大嫂嫂。”
沈予欢忙起身还礼,“巧薇妹妹多礼......”裴锦瑶经舅母一说,眼神不善的落在沈予欢那张脸上,的确如大舅母所说,白嫩的似能掐出水似得。
再加上她那文文静静,秀秀气气恭顺态度,让人挑不出错的模样,让她心生厌烦同时又生妒忌。
“哼......”裴锦瑶撇了撇嘴转开视线,阴阳怪气的嘀咕道:“笑一下能死吗?
连点礼数都没有,整天丧着脸,恁地晦气!”
她的声音不高,沈予欢又挨着她坐,离的很近,自是听见了她的嘀咕。
其实她以前也笑的。
可是那时杜氏时常发疯,一次她去请杜氏用膳。
不巧杜氏又想起了死去的儿子,一眼看到她的笑脸,当即就发了疯。
对着她便是龇牙咧嘴恶狠狠地一通咒骂:“你夫君死了你还笑?
你个毒妇,你怎么就这么恶毒啊,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?
我让你笑,我让你笑......”一边咒骂一边劈头盖脸的打了她几耳光。
从此,沈予欢便再不笑了。
尤其是在杜氏面前,她不露半点情绪。
杜氏生了一儿两女,大女儿早出嫁了,裴锦瑶是她最小的女儿。
杜氏一下没了儿子,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小女儿身上。
平时将小女儿宠爱的跟眼珠子似的。
至于裴锦瑶这种刻薄的话,杜氏从来不管。
沈予欢以前听了,还争一口气。
可争来的结果是自己小肚鸡肠,不孝不悌,不但抄经跪祠堂,累的梓隽跟着她两天没吃饭。
沈予欢认清了现实,既然没有尊严,被人做主,那就努力去让自己有做主的力量。
一旁杜夫人端了茶,装作没听到。
她赞沈予欢那么一句,自是为笼络她而已。
沈予欢就算是天上的神女,只要不妨碍她女儿的利益就行。
杜氏这时命令道:“你表妹要在家里小住一阵子,你没事多陪陪她。”
“给甥媳妇添麻烦了。”
杜夫人笑着一句,又严肃的嘱咐了巧薇几句。
巧薇面带俏皮的一一应了。
杜氏在旁不满道:“巧薇自小就乖巧懂事,嫂子你无需嘱咐这些。”
说完,故作蔼然的对沈予欢道:“梓隽如今十九岁了,马上就及冠,如今正是议亲好年岁,你两个叔父找我商量了一番,有意给梓隽定门亲......”
沈予欢的话还未说完,裴梓隽双脚一夹马腹,马儿登时撒蹄奔跑起来。
沈予欢惊呼不断,只感觉身体不受她控制的只往前扑。
“梓隽,梓隽......”沈予欢紧张的直唤裴梓隽的名字,让他停下马。
裴梓隽看着她因害怕而满是惊慌的小脸儿,完全与平时循规蹈矩,克制端庄不同,反而多了些活力和生气。
他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腹,将她紧紧地拢在怀里,凑近她耳边认真的道:“我在,别怕......”他那低哑的声音和喷进耳中温热的气息,令沈予欢的身子猛颤了下。
瞬间汗毛孔也忽然竖了起来,身子都不由绷紧。
有些忽略的感官也明显起来,他身上的鱼鳞皮甲蹭着她的后背,带着属于他的温度,似乎灼烫起来。
可沈予欢的心一下忐忑不安再次卷土重来,生怕他会看出些什么来。
她听说,姑娘和妇人从面相和气息就能看出来。
小叔如此机敏,她怕......随着耳边呼呼的风声,以及那快速掠过的风景。
策马奔腾中,沈予欢渐渐抛却了胡思乱想,也没了骤然攀高的晕眩和害怕。
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飞鸟,只有自由翱翔天地间的无拘无束和畅快。
身后的裴梓隽感受到了她的放松,围帽的轻纱不时被风撩起,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笑意,不由心情跟着愉悦了几分,凑近她的耳畔道:“嫂嫂喜欢吗?”
沈予欢有些兴奋,双眼亮亮的点头。
裴梓隽继续道:“那等等我教嫂嫂骑马。”
沈予欢听了双眼一亮,可随即有些黯然,道:“这......不太好,还是算了。”
“有何不好?
只看嫂嫂愿不愿意。”
裴梓隽看着她那双水润的眸子里都是桎梏。
他眸光微闪,凑近她耳边循循善诱道:“嫂嫂若学会了骑马,就可以如今天这般不用有所顾虑,就能自己骑马回城了。
另外,在关键时候,没准儿还能逃命......”沈予欢听了双眼一亮,“小叔说的对,只是,我可以吗?”
裴梓隽看出来她的意动,继续鼓动道:“自然,所谓技多不压身。
况且,嫂嫂忘记了李将军家的那出了名的假小子了?
她可是自小就随父在军营,如今也是小李将军呢,嫂嫂就是顾虑太多了。”
沈予欢已然意动,此时又在新鲜头上,经过小叔这么一说,便跃跃欲试起来,“可我怕我笨......”脑中飞快闪过,原来小叔喜欢小李将军那样的女子吗?
她有些羡慕小李将军了。
“谁说嫂嫂笨?
我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嫂嫂更为秀外慧中的女子了。”
沈予欢被裴梓隽这句夸赞的有些羞赧,拍了他的手一下,笑骂:“真是顽皮,这才多久就学会油嘴滑舌会哄人了?
留着你的甜言蜜语哄你将来的娘子吧。”
看着这样的她,裴梓隽神思有些恍惚。
自打大哥没了后,杜氏将那一腔丧子之痛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。
那时他年岁小又弱,却还不自量力的逞强想要护她,惹怒了杜氏,可遭惩戒最狠的却是她。
自此,他学会了隐忍,只能躲在她的羽翼下......可自此,嫂嫂再没有这般笑过。
裴梓隽启唇道:“自然,五日后我休沐,我们就出城去个没人的地方学......”沈予欢听了,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期待。
等他们一个多时辰回到京城的时候,雨过初霁,是漫天风和日丽。
人的欲望就像是山上的滚石似得,一旦推下,就难停下。
这天后,沈予欢就开始准备几日后出门一应的用品,包括吃的喝的能想到的都想到了。
只是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打发杜氏。
但她知道小叔脑子好使,每次说什么都和真的似得。
然而,就在第四日这天午后,她正在抄写经文。
就听外头传来文脂的见礼声,“见过二爷。”
沈予欢不由一顿,快要写满经文的纸上倏然落下一滴墨汁,迅速氤氲出一团,这一篇经文算是白写了。
沈予欢无奈一叹。
还是无法静下心来......看到颀长的身影进来,她收敛情绪,神色如常的道:“小叔怎的这个时候回府了?”
裴梓隽眉眼冷锐,仿佛三月冰雪,在看到她的那一瞬,顷刻消融,走到她所在的铁梨象纹平头案处。
褪去锦靴,露出里面的雪白靴袜,走到她平案的对面,伸手将蒲团往后拉开些距离,这才跪坐下。
他刚刚审讯完犯人,身上难免还带着血腥气。
裴梓隽正襟危坐下,抬起乌眸在沈予欢那浓郦的眉眼上一扫而过,“嫂嫂可是生病了?
面色怎的这般差?
我让人请太医......不必!”
沈予欢心头一紧,打断他道:“我只是晚上没睡好,回头,我自己让府医过来看看便可。
你知道我身体一向好,没什么打紧的。
倒是你公务繁忙,不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......”说着话,沈予欢转眸往门口处扫了眼,文脂没在门口守着,也不知文脂去了哪里。
小叔到底长大了,叔嫂有别,房里不留人有些不妥。
可沈予欢清净惯了,又没有房里留太多人的习惯,若现在唤外头那粗使婆子进来,似乎显得有些刻意了。
裴梓隽眼神儿微闪了下,他太了解嫂嫂,看着不温不火的一个人,实则倔强又固执的很。
他请太医的话咽了下去。
“我稍后要出门,便让文脂帮我做点梅花饼,一会儿带走。”
沈予欢有些怪异,文脂做梅花饼是拿手,也好吃,不过这不重要,却只关心的道:“要出门多久?”
可裴梓隽的脸上却露出些无奈,道:“时间不定,只是,答应了嫂嫂,休沐教你学骑马的事,可能要推后些时日了。”
“你公务要紧,我的这些都是闲事,眼下对你来说尤为关键,切不可因私事耽搁了公务!”
沈予欢正色的说完,便关心的问道:“这次要走多远?
何时回来?
可需我准备什么?”
她不敢问的太直白,小叔的公务都是保密的,她只是想从侧面打听下,也是做到心里有数。
裴梓隽却对她有些愧疚,嫂嫂难得有喜欢的,他却因临时紧急公务失约。
可也不想她跟着担心受怕,只轻描淡写的道:“临风帮我准备了。
嫂嫂放心,没有危险。
就是路途远了些,少则半个月,慢则一个月。
嫂嫂若是有什么事,让临风送消息给我。”
“好......”沈予欢突然想起了什么,当即道:“对了,小叔,前几天婆母和叔父他们商量着,正在为你选亲。
婆母娘家的外甥女已来了府中小住。
还有二房三房好像也有女眷入府......”沈予欢便将杜氏的意思转达了一番后,又含笑道:“昨儿她们还一道来了我这里坐了好一会儿。
我看几个小姑娘长得都是如花似玉......”然而,裴梓隽听着听着,那原本平静的神情以看得见的速度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沈予欢说着说着,被那黑漆漆的眸子看的声音越来越小。
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。
那幽深的眸里似有两道旋涡,似要将她吸进去般,里面正翻涌着能撕碎人的暴风雪,沈予欢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裴梓隽。
心都不由揪起,“小,小叔......”
杜氏眼皮一跳,不敢怠慢,忙堆着讨好的笑道:“公主身边的人自是伶俐的,传明白了,臣妇将我儿媳带来了。”
说着,杜氏立即转头寻人。
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外的沈予欢。
杜氏心里不快,暗骂一声愚钝没眼力见。
可也不好在外头斥她,憋着气好声好气,满是慈和的笑道:“予欢?
来,快过来拜见公主!”她以为华阳公主只心血来潮,随口一说的。
并不会将沈予欢放在心上。
不想,华阳公主如此认真。
在众人的视线下,沈予欢踩着尺量般的步子走去。
所有人都自觉的给她让开一条路。
“臣妇见过......”沈予欢的礼还未见完,就被一双白腻的柔荑握住,“大夫人无需多礼,本宫早就想结识你了,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。”
沈予欢有些惊讶的看向华阳公主,华阳公主容貌明艳,十六七岁的年纪,一身曳地绣凤宫装衬得她气质尊贵。
只是华阳公主的话让她觉得有些好笑,说的和真的一样,都是小叔的功劳。
突然,感受到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。
沈予欢微微错眸,见一名大腹便便的青年男子正看着自己,那眼睛似要黏在她身上一般,令她感觉分外不适。
好在,华阳公主并未在此多留,“走,随本宫进去为大夏祈福吧。”
华阳公主丝毫没有理会众人,拉着沈予欢就往里走去。
她那迫切和那亲昵,让人一目了然,醉翁之意不在酒!
众人神情都有些微妙。
华阳公主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,她是抱着为大夏祈福的名义,拉上几个命妇,这才好不容易求得父皇允准出宫的。
不然,依着她的心思,只想单独叫了沈予欢一人出来了。
现在反而觉得众人碍事的很。
沈予欢抽了两次手,都没抽出来。
无奈,只能被动的跟着华阳公主走。
她清晰的看到华阳公主那精致的小脸儿紧绷着,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,那兴奋绷都快要绷不住了。
两个人携手进了大雄宝殿,没有允许,其他人只能先在外候着。
二人分别上了香,跪在佛前。
华阳公主双手合十,双眼微闭,对着高大的佛像满是虔诚,嘴里念念有词。
沈予欢也望着那悲悯众生的佛像,也虔诚的默默乞求道:“希望佛祖保佑小叔平安顺遂,得偿所愿。”
片刻后跪拜完,二人才起身。
“走吧,随本宫去后山看看景儿去。”
华阳公主拉着沈予欢就往外走,眼见着裴锦瑶就要跟来。
“你们都不准跟着。”
华阳公主毫不客气的命令道。
裴锦瑶被当众下了脸,羞臊的小脸儿涨成了猪肝色,感觉丢脸又难堪。
她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。
看着沈予欢的眼神都是嫉恨。
杜巧薇眼神闪烁了下,安慰的拍了拍裴锦瑶的手,“表妹算了......”这边华阳公主说完连心都没入,而是自来熟的问沈予欢:“你许的什么愿?”
沈予欢一本正经的道:“希望夫君早日投胎。”
华阳公主只是那么随口一问,听她这么一说,不由问道:“你可真痴情,汝宁候世子都离世这么多年了,你还念着他啊?”
痴情吗?
他对她本就没情,她又何来的痴情?
华阳公主见她只是微垂着眼,以为自己惹人伤怀了,心里多了些同情。
她看着她那张素净的芙蓉面,心里暗道,也看不出比自己年长多少,就成了寡妇,真是可怜。
华阳公主本就不是矜持的性子,索性直奔主题道:“听说是你将裴指挥使一手养大的?
他小时候也那么冷漠吗?
他对你也不苟言笑吗?
他最喜欢什么东西啊?
他喜欢吃什么糕点?
他平时喜欢去哪里?
我都没见他笑过,他笑起来一定好看。”
沈予欢不想华阳公主竟如此直白,让她微微楞了下,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。
那感觉,就好像自己辛苦养大的小狼崽太惹人喜欢,被人惦记上了,可那小狼崽迟早是别人的。
“公主喜欢小叔?”
华阳公主顿时张大双眼,道:“大夫人看出来啦?”
“公主这般模样,就算再是迟钝的人也能看得出来。”
华阳公主顿时面色发红,羞赧的道:“大夫人笑话我。”
她停下脚步,捉着她的手晃了晃,撒娇道:“好姐姐,你就告诉我吧......”沈予欢忙道:“公主莫要如此唤我,臣妇担不起公主这声姐姐,公主唤我名字也好。”
让人听了去,就是僭越了。
华阳公主也知规矩如此,从善如流,“好吧,予欢你就跟我说说嘛,我问他什么,他一句都不答我,真是不近人情。”
沈予欢扯开唇角,“只是公主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,我都不知先回答哪个好。”
“都说都说说嘛......”沈予欢自是不可能将裴梓隽的隐私随便说给人听,只挑无关紧要的道:“小叔他从小就不喜笑,他怕苦......”尽管如此简单而敷衍的回答,可华阳公主仍旧听的津津有味,不时的还一脸欢喜道:“我也怕苦,没想到我们竟一样......”两个人一边说着话,已然到了后山。
后山景色果然怡人的紧,对于两个被圈养在后宅和后宫的人来说,足够转移视线,心情都觉得开阔了不少。
这时,华阳公主有些内急,当即道:“予欢你等我一下,我去更衣就来。”
“我陪公主......不用不用,我很快就来,予欢在这里等我,一会儿就好。”
华阳公主不等她说什么,已然脚下如飞地走了。
她还想多听听裴梓隽的事儿呢。
待华阳公主走了后,文脂匆匆来到沈予欢身边,忧心忡忡的道:“主子,这天似乎要下雨,不如我们先回去吧。”
主子最怕打雷闪电了,文脂有些担心。
沈予欢也抬眼望了下天空,从东北方向有大片乌云覆盖过来,她心下也有些不安,“再等片刻吧。”
她的话音才落,一眼就看到一道人影从树丛后走了出来。
沈予欢一眼看见那大腹便便的男子,心里当即咯噔了下。
之前他那眼神就让她不舒服,现在华阳走了,他就出来了。
定是悄悄跟着过来的,她心下警惕起来。
“在下是申国公府世子,没扰到大夫人吧?”
邓世子本就是个五短身材,又长了一身的肥膘,整个人显得圆滚滚的,像个肉球,一双眼睛都被挤成了一条缝。
有些浑浊的眼神只在沈予欢身上打转儿,眼里都是明赤赤的垂涎。
沈予欢听说过邓世子,他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,仗着家世,欺男霸女,恶事没少做。
文脂当即警惕地挡在沈予欢身前,满眼防备地瞪着邓世子,“邓世子想要做什么?”
杜氏蔼然的对沈予欢道:“梓隽如今十九岁了,马上就及冠,如今正是议亲好年岁,你两个叔父找我商量了一番,有意给梓隽定门亲。
我想着,他如此敬重你这个嫂嫂,这件事由你跟他说最合适,等等我和你叔父他们商量商量。
梓隽的婚事是我们裴家的大事,马虎不得,到时我着人整理出一个册子出来,让他看看。”
沈予欢捏着帕子的手紧了下。
‘定亲’两个字,像是猝不及防的给了沈予欢一记棒喝,砸得她有些发懵。
随之愤怒又难受起来,像是自己的孩子,突然就要被卖了一般。
小叔的终身大事,她当然希望他找个合心意的姑娘。
而不是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。
只是,小叔的婚事怕是他也做不得主的。
沈予欢忙道:“小叔他的事,还是......”杜氏却不等她开口说完,而是继续道:“这件事不急,我就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儿,你找个合适的机会说与他,让他心里有个数就成。”
“另外呢,梓隽他毕竟是禁卫军指挥使,身份不比寻常,还住在外客院里也不像话。
都怪我上了些年岁,只一心都痛心你夫君他命短......”杜氏持帕抹了抹眼角,随即一叹,“唉,故而忽略了梓隽,倒是我这个嫡母的不是了,说来也是你这长嫂的不上心。
若你上心些,早些提醒我,哪里还用得着我才想起来?
得空你和他说声,让他搬回主宅住吧,引澜轩还空着......”杜氏说着心里却暗恨不已,真是让那野种撞了大运,他怎么就不声不响的平步青云了呢?
这若是我儿还活着,这光耀门楣的风光之事,哪里会有那野种的事儿?
都应属于我儿的,平白的让他捡了这大便宜。
若早知道那个野种有今日成就。
当初她就对他好些,也不至于让她这个嫡母在那野种面前一句话也说不上。
想到此,杜氏心里更加难受,看着沈予欢的眼神里的阴冷都快压不住。
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,连带着这贱人也水涨船高起来,再也不能如之前那般随意发落了。
“今儿叫你过来是有另外一宗事,华阳公主让人送了帖子,明日约我去万佛寺上香,特意让我带上你。”
这才是她叫沈予欢过来的主要原因。
“华阳公主是皇后的嫡出公主,身份尊贵,既然华阳公主抬举你,那你切莫失了礼数。
你回去准备准备,明日带上平时我让你抄的经文,一道给怀钰供奉了吧。
记得去了后,就跟在锦瑶和巧薇的身边,别乱说话,也别乱走,切莫做出有失我们侯府体面的事。”
华阳公主?
沈予欢一时心生疑窦。
她只知华阳公主,却从未见过。
以前,杜氏怕她守不住,严禁她外出。
直到小叔出头后,杜氏再阻止不了,但每次都要严厉敲打一番才甘休。
沈予欢抬起眼,“那婆母就如以前那般回绝了吧。”
杜氏一噎,哪里听不出她是故意再给自己添堵,但也不耐与她分说,“能回绝,我还用和你说?
行了,回去准备吧。”
直到次日坐进马车里,沈予欢的心思都是乱糟糟的没个重心。
裴梓隽昨日没回府,只让临风回来和她说了声,宫里有事。
杜氏让她转达的话,自然也就没机会说。
虽皇宫与裴家同在京都,可圣上对裴梓隽日益倚重,他又身兼数职,忙的时候几日不回也是常有。
尤其这半年来,离京半月或月余更是有之。
沈予欢与裴锦瑶和杜巧薇坐一辆马车。
裴锦瑶看着她抿着唇,垂着眼,那不理人模样就让她气不打一处来。
近乎用呵斥的口吻道:“出来了你给谁脸色看呢?
不愿意与我们待在一处,你就回去,看见你这张丧脸就烦。”
沈予欢闻言忽然抬起头来,声音一如之前那般轻柔的道:“小姑说的算吗?”
大抵是裴锦瑶没想到她会回嘴,准确点说,这几年她已经被母亲调理的服服帖帖的,无论她说什么,她都不敢回嘴。
她问的这么认真,裴锦瑶顿时就当成沈予欢在和自己叫板,一双眼登时立起,拔高了一声,“你说什么?”
沈予欢重复道:“小姑若能做主,我就下车回去。”
“你......”裴锦瑶气结,瞪着沈予欢。
她能做主的话,还用和她在这里废话吗。
是华阳公主点名让她一道上香的。
若不然,谁想看她?
一旁的杜巧薇眼神闪了下,当即安抚的拍了拍裴锦瑶的手。
转而对沈予欢道:“大嫂嫂别和锦瑶一般计较,她就是小孩子心性,有口无心的。”
沈予欢没接茬,又如之前那般垂了眼。
心里在鄙弃裴锦瑶,连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,还跟她汪汪什么呢?
她并不是怕裴锦瑶,而是她也就乱吠这点能耐。
杜巧薇感觉自己好心没好报,心里也不快了,转脸对裴锦瑶摇了摇头。
“表姐理她作甚?
她就是个不知好歹。”
裴锦瑶不但任性还是个嘴上不饶人的,更受不得气。
这一吃瘪,自是不想与之一车,当即喊停了马车。
叫了杜巧薇一起去跟母亲坐一辆车去。
裴锦瑶也不等杜巧薇,当先下了车,气呼呼地先走了。
杜巧薇却对沈予欢道:“表嫂见谅,锦瑶被宠坏了。”
说完,她也不等沈予欢说什么,只歉意地颔首了下,跟着下车了。
车里一下宽敞也安静起来,只是沈予欢看着远处的天色有些阴云,但愿不要下雨才好。
只是杜氏的反常,华阳公主带着她上香,让她倒是琢磨出味儿来了,多半应该都和小叔有关。
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,这些人的嘴脸可真够丑陋的,小叔默默无闻时,无人问津。
如今他青云直上了,这一个个的都贴上来了。
更好笑的是,就连自己这个寡嫂也让人看到了。
万佛寺位于京外二十里外的半山腰上,出发的时辰很早,就这马车的速度只一个半时辰便到了。
沈予欢在马车里胡思乱想了会儿便来了瞌睡,没多久就睡了过去。
等听到文脂唤她的声音时,发现已然到了万佛寺。
钟声,香火气,钵声,诵经声交织出的是庄严神圣气息。
大夏气候宜人,一入四月,便生机勃勃一副盎然景象。
沈予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,华阳公主今日约的并非只有汝宁候府一家,还有其他人家的女眷。
来的都早,此时便都在下头等着华阳公主。
命妇贵女的都穿着五颜六色的华衣彩裙,都是体体面面的。
反而沈予欢这身素衣瞬间就显得格格不入,也因此吸引了不少打量和探究的视线,以及一些细碎的议论声......沈予欢被众人的视线看的心里有些不舒服。
去看杜氏,她和杜夫人正与其他妇人说话,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。
而裴锦瑶和杜巧薇在与其他贵女正喜笑颜开,妙语连珠的正说的起劲儿,脸上还有难掩的得意,丝毫看不出有对她时的那刁蛮劲儿。
沈予欢早就习惯了被她们怠慢无视,因为,这些对她来说造不成半点伤害。
她也不觉无聊,万佛寺后山风光迤逦,她已经多年不曾来过万佛寺了,也不知有没有变化。
眼下只见后山雾霭弥漫着迭起的山峦上,犹似仙境,让她有些出神。
直到众人都精神一震,皆是整理自己的衣裙的看向来时的路时,沈予欢发现华阳公主来了。
众人无不满脸堆笑的从沈予欢身边走过,纷纷迎上前去福身见礼。
沈予欢早被挤的退到了边上,也跟着无声的福身。
只听众人参差不齐的道:“见过华阳公主。”
沈予欢这些年早养成了安静自持的性子,没多少好奇心的去看。
就在这时,只听一道清亮的女声道:“汝宁候夫人,你那儿媳呢?
本宫的人,话没传明白吗?”
最新评论